2010年第10期 兰州学刊 No.10 2010 总第205期 Lan zhou XUe kan Genera1.No.205 ・历史研究・ 于阒僧人法藏使宋补证 段玉明 (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四川成都610064) [摘要] 山东兖州兴隆塔地宫近期出土有《安葬舍利碑》一方,其中记载于阗僧人法藏曾出使宋朝。此事虽不明确见于 宋代正史,而其真实性却是不容怀疑的。关于法藏其人,宋代文献多有记载,从中可以看出,法藏使宋的时间最早不会早于开 宝四年(971)。以前因其曾在“西天”游历,故被宋朝误会成了天竺僧人。 [关键词】 法藏;于阗;使宋;佛顶骨 [中图分类号]K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492(2010)10—0160—04 [收稿日期】 2010—04—10 [作者简介]段玉明,中文大学哲学博士、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西部民 族宗教史。 2008年9月,有关部门在维修加固兖州兴隆塔地宫中, 一年而三至者。究其原因,当与于阗与喀喇汗国争战吃紧关 出土《安葬舍利碑》1通, 镌于宋嘉{;占八年(1063),具有很 系甚密。于阗使者频繁往来于宋,或有希冀宋朝予以支 高的历史与宗教价值。在《兖州兴隆塔地宫宋嘉{;占八年十月 持的目的。然因宋朝甫立,无暇远顾,未能就此做出积极的 六日“安葬舍利”碑考释》 J一文中,谭世宝先生已经对此碑 回应。淳化五年以后,即不再见于阗使宋的记载,直至大中 做过粗步清理。本文在其清理的基础上,仅就法藏使宋并其 祥符二年(1009)被灭。上引《安葬舍利碑》所称法藏使宋并 所献佛顶骨另做补证,希望有助于对此碑价值的进一步认 献佛像、舍利云云,不获见于宋代正史。 识。 使宋年月 使宋概略 资料来源 备注 太祖建隆=年 于阒国王遣使贡玉圭、玉 《长编》卷=、《宋套 按,《长蝙》作“ 《安葬舍利碑》据《龙兴寺泗洲院西天于阗国帘前赐紫 (961年)十二 枕;本国摩尼师贡琉璃瓶 要蕃夷七》,《柬史于 牛 (五日),《# 月五日 二、胡锦一段 阗传 . 晏》作“四日 。 光正大师法藏状》称:“先于开宝三年自离于阗本处,亲往西 太祖乾德;年 甘州回鹘可汗、于阗国王 《宋吏・太祖二》。 (965年)二月 等遣使来朝,进马千匹、 天取得释迦形像、世尊金顶骨真身舍利、菩提树叶,及进奉本 十七日 囊驼五百头、玉五百围、 琥珀五百斤。 处白玉叁佰玖拾斤、细马叁疋。寻蒙圣恩帘前赐紫及师号, 太祖乾德i年 于闻国僧善名、善法采 《长蝙》卷六、《宋史・于 (965年)五月 朝,其国宰相致书求通中 闻传》。 回宣御马两匹、闹牡金鞍辔,驿劝请俸。”“龙兴寺”为兴隆寺 二十二日 国 之前称,“泗洲”当即“泗州”,法藏为于闻国僧。以此记载, 太祖乾德=年 甘州回鹘可汗、于阑王厦 《宋会耍-蕃夷七》、《长 按,《宋会要》作 (965年)十= 瓜 沙州皆遣使来朝,贡 编》卷六、 宋史・于阁 ‘十二日 长编》作 月十二日 马、囊、玉、琥珀。 传》 戊午 (二十二 于阗国僧法藏曾于开宝三年(970)之后奉使朝宋,并曾受到 日)。 太祖乾德日年 干闻国王遣其子德从来 《长编 卷七 《宋史太 按, 德从 当为 宋太祖的礼遇。较之于其前而来的善名、善法,其后获赐的 (966年)二月 贡方物。 祖二* 《宋吏・于Jjq传 . 德 之误。 二十一日 (华严院)行深、(延圣院)可昱、(等觉禅院)守祥,皆仅赐紫, 太祖开宝=年 回鹘、于阗圆皆遣使贡方 长编》卷十, 《宋会 按,《长蝙*、《宋 (969牟)十一 物 要蕃夷七 、《宋史太 史・太祖=》并作 法藏同时赐紫并及师号(即“光正大师”),谭世宝先生认为 月十七日 祖二》、《宋史于阗传》. “庚中”(十七日) “其地位比这五人更高、所获荣誉更大”l1 J。 《宋会要 作“二 十目二”。 于阗是以今和田为中心形成的西域古国,自汉及唐 太祖开宝:年 于阗国僧善名复至,诏令 《宋史于阗传》。 接,《宋史・于闽传 (969阜1 还取巨玉。 不记月日,然与上 下二奈当各是. 一直史不绝书。9世纪中叶,随着吐蕃势力的退出西域,于阗 太祖开宝=年 于阑国王男总尝贡玉桶 《宋史于阚传》。 按,《宋走于阗传》 重新成为一个政权,前后延续15O余年。 儿 儿 公元 (969年) 刀,诏厚赐 不记月日,然与上 二务当各是。 1006年,经过数十年的“圣战”,于阗国被信奉教的喀 太祖开宝四年 于阗国僧吉祥以其王书 《宋会要・蕃夷七》注引 按,诸书并作“是 (9 71年) 采上,自言破疏勒得舞象 《山堂考索》、《宋史・于 一喇汗国所灭。 ‘ ’以此为界,宋代关于“于阗”的记载有了 ,欲以为贡,诏从。 阗传 太宗淳化五年 于阗国僧吉祥献Ⅸ大乘秘 《宋会要道释=*。 本质不同。其前之“于阗”尚为一政权,其后则成了喀喇 (994年) 藏经 二卷,妊法贤定为 伪本,诏焚弃 汗国的代称。 翻检宋代文献,自宋太祖受禅而至于国被灭(96O一 会要辑稿》。 1009),于阗使宋共计10次,而以乾德、开宝年间最勤,竞有 恰如谭世宝先生所揭示的,《安葬舍利碑》的有关内容乃 是摘于中书门下的批复,而此批复又是根据当事寺院经由兖 州府呈报的申状。也就是说,《龙兴寺泗洲院西天于阗国帘 前赐紫光正大师法藏状》记述的法藏使宋并献佛像、舍利云 云,经由兖州府呈报朝廷,是得到了朝廷认同的。否则,不会 获得中书门下的准复。像法藏使宋这样的外交大事,朝廷必 达。 此当包括了路上的各种稽延,实际路程不至于耗 时如此之长。例如,依治于阗史者的研究,德从(应为“从 德”之误)继承王位当宋乾德五年(967), 儿 然四年二月尚 在宋京,其间即只有一年上下的时间供其返回。而且,以乾 德三年于阗国王三遣使者使宋,其行程费时亦不当跨年。考 有记录。如果子虚乌有,一经核准,当事寺院并及兖州府属 虑到其前往西天尚需时日,法藏使宋的时间最早亦不当逾于 定有欺君之祸。再者,《安葬舍利碑》称法藏曾被帘前赐紫及 开宝四年以前。《宋史》卷四九O《于阗传》:“(开宝)四年, 师号、回赐御马金鞍,并给“驿劝(券)请俸”,准予法藏携其 其国僧吉祥以其国王书来上,自言破疏勒国得舞象一,欲以 献物“巡礼圣境”。这也是造假不得的事实,很容易为朝廷识 为贡,诏许之。”④于阗破疏勒获舞象、良马并其它宝货,亦见 于P5538a(于阗王尉迟苏拉与沙州大王曹元忠书》。值得注 破。龙兴寺经由兖州府呈报的申状既敢明确提及此节,其事 亦不当虚。所以,即使不获见于宋代正史,法藏使宋并献佛 像、舍利云云的可信度例当不被怀疑。 在法藏使宋所献诸物中,有“本处白玉叁佰玖拾斤”。这 让我们联想到《宋史》卷四九O《于阗传》的一条记载: 开宝二年,遣使直末山来贡,且言本国有玉一块,凡.S-百 三十七斤,愿以上进,乞遣使取之。善名复至,贡阿魏子,赐 号昭化大师,因令还取玉。 直末山来贡,应即开宝二年十一月事。《宋会要辑稿・ 蕃夷》七之三:“(开宝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回鹘、于阒国 皆遣使贡方物。”⑧《宋史》卷二《太祖纪》:“(开宝二年十一 月)庚申,回鹘、于阗遣使来献方物。”李焘《续资治通鉴长 编》卷十“开宝二年十一月”:“庚申,辉和尔、于阗皆遣使来 贡方物。”“辉和尔”即回鹘别译。此次回鹘、于阗联合使宋, 于阗方面的代表应即直末山。在正式的进奉之后,直末山又 提到其国另有巨玉一块,“凡二百三十七斤,愿以上进”,让宋 太祖派使者往取。所以如此巴结,还是希望与宋建立一种特 别的关系,以在其与喀喇汗国的争战中获得支持。事后不 久,于阗国僧善名复至。乾德三年五月,善名曾经代表于阗 使宋,可以视为宋之“熟人”。于是乎,宋太祖委其为使回国 取玉。善名回国取玉无有下文,而法藏却带来了一块重达三 百九十斤的白玉,两者之间应非巧合。也就是说,法藏所献 巨玉很可能就是直末山提到的、善名回取的那块玉。一重二 百三十七斤,一重三百九十斤,两者之间何以相差一百多斤? 谭世宝先生推测:法藏所献或非一块,而是两三块,“其中包 含了二百三十七斤的那一块”。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即直 末山提到此玉时并不知道确切重量,实际较其所说更重。而 最合理的,笔者怀疑“二百三十七斤”之“二”应为“三”误。 即直末山本来就称“三百三十七斤”,因为形近,“三”被《宋 史・于阗传》转抄成了“二”。这样,“三百三十七斤”与“三 百九十斤”便差可相近了。 按《安葬舍利碑》引《龙兴寺泗洲院西天于阗国帘前赐 紫光正大师法藏状》称,法藏离开于阗前往西天寻求佛像、舍 利为开宝三年(970),其使宋时间即必在开宝三年之后。后 晋时,张匡邺、高居诲受命出使于阗,“自灵州行二岁”始 意的是,吉祥之来仅为请贡,其后是否前来则不获见记载。 笔者的意见,既为宋朝所准,于阗似无理由不履行承诺,时间 则以开宝五年或六年为宜。其来不见于宋代正史,或是因为 前面已经记载过此事。同样,于阗来献巨玉不见于正史记 载,也或是因为此事前面已经有过叙及。 无论是善名、善法,还是吉祥、法藏,应该都是汉名,而不 是他们的于阗本名,就像李圣天本名尉迟僧乌波、从德本名 尉迟苏拉一样。那么,如果“法藏”是其来宋之后才有的名 字,关于法藏使宋的记载就有可能以其本名入文。循此思 路,《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八八有一段颇可引起注意的材 料: (开宝)四年,僧行勤等一百五十七人诣阙上言,愿至西 域求佛书,许之。以其所历甘、沙、伊、肃等州,焉耆、龟兹、于 阗、割禄等国,又历布路沙、加湿弥罗等国,并诏谕令人引道 之。开宝后,天竺僧持梵夹来献者不绝。 《宋史》卷四九O《天竺传》记载与此尽同,唯于“诏谕” 后有“其国”二字——当是《宋会要辑稿》抄写之脱漏,以及 “引道”为“引导”——亦当是抄写时省讹。行勤等人是否成 行,宋代正史也无明确记载。但参与“开宝后,天竺僧持梵夹 来献者不绝”的补叙,他们显然是去了天竺的。因为行勤等 人的诏谕,不独天竺僧人来献“梵夹”(佛书)者不绝,即是淳 化五年于阗国僧吉祥来献《大乘秘藏经》二卷也应与此有关。 在此“不绝”中,《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八八至九O续载 (均为概述): 开宝五年(971)四月,西天僧苏葛陀以舍利一、水晶器及 文殊花来献。 开宝六年(972),赐西天僧弥罗等四人紫衣。 开宝八年(975)冬,天竺王子曼殊室利随中国僧至,太祖 今馆于相国寺。后为寺僧挤逼而去,不知所适。西域中印土 僧钵纳摩利来朝,以佛舍利塔一、聱拂一为献。 太平兴国五年(980)五月,中天竺国僧哆获哆来献香药 万七千斤、具(贝)多叶梵经一轴。 太平兴国七年(982),益州僧光远至天竺,以其王没徒曩 表来上,并献佛顶印大小六、菩提贝多叶各七、释迦舍利等。 161 太平兴国八年(983),僧法遇自天竺取经回。至三佛齐, 到,各视其印,然后开户。开户已,以香汁洗手,出佛顶骨,置 遇天竺僧弥摩罗失,黎语不多,令附表,愿至中国谭(谈)经。  ̄(984---987)中,卫州僧辞.斡自西域还,与胡僧密恒 世,与波斯外道阿里烟同至京师。 淳化二年(991)五月,南天竺那兰盹寺僧补沲罗吃多以 精舍外高座上,以七宝圆椹椹下,琉璃钟覆上,皆珠玑校 口(食+芳)。骨黄白色,方圆四寸,其上隆起。每日出后,精 罗奉北印度王及金刚坐玉、那烂陀书来。又有婆罗门僧永 舍人则登高楼,击大鼓,吹螺,敲铜钹。王闻已,则诣精舍,以 华香供养。供养已,次第顶戴而去,从东门入,西门出。王朝 朝如是供养、礼拜,然后听国政。居士、长者亦先供养,乃修 家事。日日如是,初无懈倦。供养都讫,乃还顸骨于精舍 中。 ]‘P46) 释迦佛舍利来献,赐紫方袍,馆於太平兴国寺。 至道元年(995),天竺僧迦罗孥扇以佛项骨来献,诏赐紫 衣,馆於太平兴国寺。 至道二年(996)八月,有天竺僧随舶至海岸,持帝钟铃杵 铜铃各一、佛像一躯、具(贝)叶梵书一夹,与之语不能晓。 大中祥符三年(1010)九月,中天竺僧觉称、法成来献金 刚产、菩提叶、梵夹、舍利。觉称又作《赞圣德颂》以献,诏传 译其文,赐紫方袍,加以束帛。 天圣三年(1025)九月,西印度僧爱贤、智信获等来献梵 书经,各赐紫方袍、束带。 天圣五年(1027)二月,僧法吉祥等五人以梵书来献,赐 紫方袍。 景桔三年(1036)正月,僧善称等九人贡梵经、佛骨及铜 牙、菩萨像,赐以柬帛。 考虑到法藏曾经前往“西天”寻求佛物,以上凡以“西 天”为冠的僧人,应都不排除或有法藏在内的可能。更进一 步,甚至以“天竺”为冠的僧人,都应存在这种可能。法藏虽 为于阗僧人,但长期游历天竺,被宋误为天竺僧人应不奇怪。 《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八八: 宋乾德三年(965),沧州僧道圆自西域还,得佛舍利一、 水晶器、具(贝)叶梵经四十夹来献。道圆天福中诣西域,在 涂十二年。住.h- ̄F度凡六年。五印度即天竺也。还经于阗, 与其使偕至。太祖召问所历风俗、山川、道里,一一能记。 自道圆后,西域僧人使宋,佛舍利、贝叶经几乎成为必具 献物,其次则是各种佛像、法器,外及水晶器、香药云云。直 到宋仁宗时,志磐《佛祖统纪》卷四五犹记: 宝元二年(1039)五月,三往西天怀问同沙f-j得济、永定、 得安,自中天竺摩竭陀国还,进佛骨舍利、贝叶梵经、贝多子、 菩提树叶、无忧树叶、菩提子念珠、西天碑十九本。召见尉 劳,赐号显教大师、紫衣、金币。 故如佛舍利(实非真物,仅具其名而已)、贝叶经之类,在 宋已不稀奇。应该特别提请注意的,是至道元年(995)天竺 僧迦罗孥扇所献的佛顶骨。除了它是诸多舍利献物中唯一 确指的佛物外,还因为此佛顶骨在宋以前已很有名。《法显 传》卷一: 西行十六由延,便至那竭国界醯罗城。中有佛顶骨精 舍,尽以金薄、七宝校口(食+芳)。国王敬重顶骨,虑人抄 夺,乃取国中豪姓八人,人持一印,印封守护。清晨,八人俱 】62 《北魏僧惠生使西域记》卷一:“至那迦逻国,有佛顶骨 及佛手书梵字石塔铭。”杨衙之《洛阳伽蓝记》卷五引《道荣 传》:“至那伽罗阿国,有佛顶骨,方圆四寸,黄白色;下有孔, 受人手指,闪然似仰蜂窝。”_91( 至唐,玄奘西行求法,亦 曾在印度见过此佛顶骨。《大唐西域记》卷一: 王城西北大河南岸旧王伽蓝,内有释迦菩萨弱龄乱齿, 长余一寸。其伽蓝东南有一伽蓝,亦名旧王,有如来顶骨一 片,面广寸余,其色黄白,发孔分明。又有如来发,发色青绀, 螺旋右萦,5l长尺余,巷可半寸。凡此三事,每至六斋,王及 大臣散花供养。[ 。】( 一 ’ 同书卷二复载: 城东南三十余里,至醯罗城……复有重阁,画栋丹楹。 第二阁中有七宝小卒堵波,置如来顶骨。骨周一尺二寸,发 孔分明,其色黄白,盛以宝函,置牢堵波中。[m]‘ 直至中唐,悟空还在印度见过此物,《游方记抄》卷一 《悟空人竺记》:“复有……厨腻咤王演提洒寺,此寺复有释 迦如来顶骨舍利。”所以,此佛顶骨在中国非常有名。按佛教 文献称,发髻、顶骨、四牙、双迹、钵杖、唾壶都是佛陀在生之 物,佛涅槊后均被“树塔勒铭,标碣神异”[11](P1033)。而在中 国传说中,佛涅架后火化,唯此“顶骨、四牙灿然不动”。_12 故 在道宣《广弘明集》卷二七之《礼舍利宝塔门二十五》中,“敬 礼如来现在顶骨舍利”要被特别表示出来。至道元年(995) 天竺僧迦罗孥扇来献佛物,确指其所献为佛顶骨,应该知道 它在中国僧俗中的崇高地位,容不得任何欺蒙轻亵。而将此 事标诸史册,并赐紫衣,则说明此佛顶骨已被宋朝皇帝认可。 联系到法藏所献有佛顶骨——亦被宋朝皇帝认可,且被赐紫 封号,笔者怀疑此冠日“天竺僧”的迦罗孥扇,或者就是法藏 的于阗本名。否则,宋初即有两次佛顶骨来献的事实了。这 与佛教文献所称(真正的)佛顶骨仅有一枚的事实不合。宋 朝上下应该都很清楚此一事实。而按《龙兴寺泗洲院西天于 阗国帘前赐紫光正大师法藏状》称,法藏是“亲往西天取得” 了佛顶骨的。因其在“西天”的经历,或被宋朝误成了“天竺 僧人”。 法藏之前,唐代已有西域人献佛顶骨。道世《法苑珠林》 卷三八: 至显庆五年(660)春三月,下敕请舍利往东都,入内供 养。时西域又献佛束顶骨至京师。人或见者,高五寸,阔四 寸许,黄紫色。又追京师僧七人,往东都入内行道。敕以舍 注释 ①按,原碑无题额,谭世宝先生根据文末“大宋弟(第)五叶嘉祜八年 癸卯岁十月六日安葬舍利金瓶一两”,将其定名为《安葬舍利碑》。 利及顶骨出示行道。僧日:此佛真身,僧等可顶戴供养。经 一②按,王欣《唐末宋初于阗王国的社会经济》将此系于“开宝四年”, 显误。又,页54注③将其注为《新五代史》卷七四,亦当与注④互换 宿,还收入内。皇后舍所寝衣帐,准价千匹绢,为舍利造金 棺银椁,雕镂穷奇。以龙朔二年(662)送还本塔。至二月十 为《宋史》卷四九0。 ③按,同书同卷引《玉海》称:“是年,于阗贡玉。”然事实是仅言有 玉,而非实贡。 五日,京师诸僧与塔寺僧及官人等无数千人,共下舍利于石 室,掩之。 m ’ ④按,同书同卷引《玉海》称:“是年,于阗贡疏勒舞象。”然事实是 “欲以为贡”,而非实贡。 稍后,复有西域僧人献佛顶骨。弘赞等辑《六道集》卷 五:“麟德二年(665),有西域四婆罗门来献佛顶骨。”然按道 参考文献 世的意见,这些所谓佛顶骨,应均属“小顶骨”,而非法显、玄 奘等人所见之“大顶骨”:“其佛顶骨用珍宝赎之,计直四千 匹绢。遂依其数,以彩练酬之。顶骨今现在内供养。即是螺 髻束发小顶骨。然大顶骨犹未至此。”[”] 。 ’换言之,见诸 上引文献之佛顶骨,其实并未献于中国。所以,法藏献佛顶 骨的真实性仍然存在,特别是考虑到宋时印度佛教没落的实 际境遇。以道圆归宋曾偕于阗使者同来推测,法藏自印度还 也应先回于阗,故有巨玉、细马等方物之献。 据《龙兴寺泗洲院西天于阗国帘前赐紫光正大师法藏 状》称,法藏来宋以后,请求携其佛物“巡礼圣境”,得到宋朝 允准:“自后乞于国内巡礼圣境,奉宣云游西川至峨眉、 代州五台山、泗州,逐处斋僧壹万人,各送金裥袈裟一条。相 次云游,在兖州住寄岁久,恋皇帝化风,不归本处。至今年 老,切(窃)缘先从西天将到世尊金顶骨真身舍利、菩提树叶, 见今在院。”此之“巡礼”,不获见于峨眉山、五台山诸志,但 亦绝非子虚乌有,因“逐处斋僧壹万人,各送金裥袈裟一条” 应皆虚夸不得——这些显然都是出资,有案可稽。“恋 皇帝化风,不归本处”当时托词,真正的原因应是于阗国已为 喀喇汗国所灭,欲归不得。 综上所述:于阗僧人法藏使宋并献佛顶骨事,虽不明确 见于宋代正史,而其真实性应该不容怀疑,因其曾在“西天” 游历,故被宋朝误会成了天竺僧人。 [1]谭世宝.兖州兴隆塔地宫宋嘉裙八年十月六日“安葬舍利”碑考 释[A].山东省兖州市佛教历史文化研究参考资料[C].兖州:兖州 宗教局,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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