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皮朗的观点看“中世纪起始时间”

从皮朗的观点看“中世纪起始时间”

作者：王迪

来源：《汉字文化(教育科研卷)》2018年第03期

【提 要】西方文明在何时并在何种背景中形成，日耳曼民族迁徙和穆斯林扩张对西方文明的形成各自有什么样的影响是史学界关注的重要议题。在皮朗看来，匈奴和日耳曼人的扩张虽然对罗马世界产生巨大冲击，但是并没有从根本意义上改变西方社会的基本框架结构。而7世纪以后，阿拉伯人的扩张击碎了各种古典传统，使得地中海世界被割裂为两大部分，即穆斯林所掌握的西地中海和由拜占庭所支配的东地中海。正是在这种局势作用下，西方社会首次出现了由地中海向北方地区的转移，其后果就是墨洛温王朝垮台和加洛林国家兴起。由此，西方社会才进入中世纪时代，新的西方文明方得以诞生。 【关键词】中世纪 皮朗 地中海世界 教

西方文明究竟是在何时并在何种历史背景中形成的，而日耳曼民族迁徙和穆斯林扩张对西方文明的形成各自具有什么样的影响，是皮朗关注的一个重要内容。西方史学界将散见在有关文章和著述中皮朗的思考和观点集中在一起，贴切表述为“皮朗命题”（the Pirenne thesis）①。依据皮朗的各种著述，其命题可以概括为：匈奴和日耳曼各个民族对罗马世界的冲击，虽然了西罗马帝国的统治，但是在经济、社会和文化等层面上并不具有以往人们所赋予的那么巨大的意义；作为罗马世界最基本的特性——地中海的统一性——依旧存在着，并仍旧决定着当时西方社会的基本框架结构。而7世纪以后，来自阿拉伯——教狂飙般的扩张则对西方社会历史命运造成了根本性的改变。它彻底地砸碎了各种古典传统，使地中海世界被割裂为两大部分，即穆斯林所掌控的西地中海和由拜占庭所支配的东地中海；正是在这种局势作用下，西方社会首次出现了由地中海向北方地区的转移，并蜗居在一种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之中，其后果就是墨洛温王朝垮台和加洛林国家兴起。由此，西方社会才进入了中世纪时代，新的西方文明方得以诞生。

公元376年，哥特人涌入罗马帝国，这不仅是因为他们被罗马繁盛所吸引，更是因为匈奴人掀起的前进浪潮使得他们不得不作出改变。然而，他们的入侵并没有打破罗马帝国的深层政治、经济、文化结构，反而是他们的罗马化进程变得更加突出。高梯埃认为盖撒利克以后的汪达尔诸王由重新回归到罗马帝国的轨道中来。而在西哥特，罗马化持续地向前发展。及至6世纪末，阿利安教派已在各地消失。日耳曼传统仅仅在北方地区保持着自己的地位，伴随它的还有那些异教信仰，知道7世纪，这些异教信仰才被消除。当奥斯特里西亚的进入意大利，向东哥特人施以援手之时，那些东哥特人却对这些法兰克人非常厌恶， 他们宁愿同拜占庭人而不是法兰克人结成同盟。即便是在墨洛温王朝时期，整个第勒尼安海地区仍在延续着罗马帝国时代的经济生活；而且，毋庸置疑，凡在高卢地区发生的事情，也必然会在非洲和西班牙地区同样发生。传统经济生活的特征体现在一下诸方面：东方贸易的支配优势地位、东方产品的重要意义、海港、商品税、关税的组织体系、货币的流通与铸造、以获利为目的的货币借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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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市場的缺失和各个城市之中持续不断的商业活动，而它们之中必定存在着专业的商人。地中海地区的经济生活继续延续着自己独特的存在。

8世纪，教的地中海世界已被划分为东、西两个部分，而且被教势力所包围着。乃至9世纪末，随着对外征服战争接近尾声，穆斯林构建起了又一个自给自足的面向巴格达的世界。它所朝向的中心，是亚洲商队行进的目的地，也是始于波罗的海，途径伏尔加河，那条举世闻名的贸易大商路（the great trade route）的终点。正是从巴格达开始，各种产品方出口到非洲和西班牙。穆斯林们自己并不同徒进行商业贸易，但是他们也不对徒关闭港口。他们允许徒们经常造访自己的港口，这些徒给穆斯林带来了奴隶和木材，同时也运走了他们自己所购买的各类商品。在西方，由于徒没有海军舰队，对于来自海上的穆斯林侵扰毫无还手之力，故而使得从里昂海湾、利维埃拉（the Riviera）到台伯河河口之间的广大地区，饱受战争蹂躏和海盗洗劫，默默地处于一种孤独境地之中，成为海盗抢劫的目标。各个港口和城市被毁灭。与东方各地的联系统统被切断，同萨拉森所控制的沿海地区没有一点往来，一切都荡然无存，唯有死一般的沉寂。加洛林帝国同拜占庭帝国之间处于严重的矛盾对抗状态之中。由于没有出海口，加洛林帝国只是一个内陆性国家。而其中地中海沿岸一带，虽然以往曾是整个罗马帝国最具活力的地区并支撑着整个帝国的生活，可是如今却成为最贫困、最荒凉和受持续战争威胁最为严重的地区。西方的文明轴心在历史上第一次向北方转移，并在数百年间一直存留在塞纳河与莱茵河之间。以往只承担破坏者这种消极角色的各个日耳曼民族，如今却被要求承担起重建欧洲文明的积极角色。

在皮朗看来，8世纪之前，西方所存在的经济，是古代地中海经济的延续。而8世纪之后，西方经济则是一种与古代地中海经济完全断裂的经济。地中海被关闭，商业贸易消失。在我们所考察的这个加洛林帝国中，土地是唯一的财富，而且商品流通已降至最低点。因而我们看到的不是一种进步，而是一种退步。以往高卢那些最为繁忙的地区，如今成了最贫穷的地区。以往南方地区最为繁荣、进步；而现在北方地区则把自己的特征烙在了整个时代之上。然而，在这种非商业文明之中，却存在着一个例外，它与上述的这些状况有着极大的矛盾。这种现象就是在9世纪前半叶，加洛林帝国最北部的地区，即后来发展演变为低地地区，却成了一个最为繁荣的航运中心，这同当时整个加洛林帝国其他地区那种凋敝萎缩形成了一种极为鲜明的反差。此外，加洛林帝国拥有两个非常活跃的经济重镇：一个位于意大利北部地区，这主要应归功于威尼斯的商业；另一个则位于低地地区，它主要是由弗里西亚人和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贸易造成的。在11世纪，上述两个地区开始了经济复兴。但是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在11世纪之前都没有达到充分发展的程度：前者受到阿拉伯人和意大利混乱局势所造成的严重束缚，而后者则很快就被诺曼人的入侵浪潮所湮没。致使墨洛温王朝衰落的原因是王权衰微的不断加剧。而且这种令加洛林家族大为得意的墨洛温王朝的衰微应当归结为财政管理的秩序混乱，而这种混乱又是彻彻底底的一种罗马式的混乱。因为，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墨洛温国王的国库主要是靠各种严苛的捐税作为供给来源的。在8世纪大危机期间，随着黄金流通的消失，这些捐税也都消失了。当各个城市市政机构消失的时候，连公共税收这一概念也被人们所遗忘了。 所有这一切都是由罗马和地中海传统发生断裂而导致的结果。而且，就在使西方越来越自给自足的同时，它还产生了一个由不同血统的后裔和不同遗产所构成的贵族阶层。及至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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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再存在着什么蛮族。存在的是一个巨大的同僧侣阶层密切相关的教联合共同体。当然，这个僧侣阶层所关注的是罗马城，但是此时的罗马业已从拜占庭世界中分离出来了，它本身也在关注着北方地区。如今的西方，拥有着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除了宗教事务以外，北方这个新的世界正在准备将自己的各种潜能和各种本质都释放出来，不再接受任何外部世界的秩序。

此时，一个文明共同体已经形成了，而加洛林帝国就是这个文明的象征和工具。日耳曼各个因素就产生与这个文明之中，同时，这些日耳曼因素又是一种由教会加以罗马化的因素。当然，在这个共同体之中尚存在着众多差异。加洛林帝国注定將会肢解破裂，但构成这个帝国各个组成部分则将留存下来，因为西方封建社会对加洛林王朝还是十分尊崇的。简而言之，这种文化从中世纪时代早期开始一直延续到12世纪复兴——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复兴和再生——并且将一直承继着加洛林王朝的烙印。政治统一体是有一个终结，然而，一种国际性的文化统一体却将延续下去。正如5世纪前后，由各个蛮族王公所创建的各种西方政权继续保留着罗马帝国的痕迹一样，法兰西、德意志和意大利等中世纪国家政权也继续保留着加洛林帝国的痕迹，西方国家由此迈入中世纪的大门。 注释

①亨利.皮朗：《穆罕默德和查理曼》（H. Pirenne，Mohammed and Charlemagne），1939年版，第9页。 参考文献

亨利·皮朗著、王晋新译2011《穆罕默德和查理曼》，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亨利·皮朗著、乐文译2014《中世纪欧洲经济社会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汤普森1928-1931《中世纪经济社会史》，纽约—伦敦。

Evgueny Lampert， Nicolas Berdyaev and the New Middle Ages， London James Clarke， Ltd， 1945。

Christopher Dyer， An Age of Transition Economy an Society in England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 Oxford： Clarendon Press， 2005。

Hedley Bull， The Anarchical Society： A Study of Order in World Politics， New York and Basingstoke： Palgrave， 1977。 （通信地址：200444 上海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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