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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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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 地

●衣水

三百亩匍匐的冬小麦默默地生长着,大约一搾那么高;三百亩青葱顶着夜晚逼冷的月光,依偎在大地厚实的怀里;三百亩冷艳的霜芽子悄悄洒下来,遮拦了冬小麦的心事;三百亩浓密的根系走进心里,一个村庄都是温暖的。北地有三百亩,抬走了村庄的所有人的梦,不舍昼夜;而那潺潺的河水流逝了我的父亲,但我相信,他依然在那三百亩的梦里,和全村的人紧密地走在一起。

这是北地十二月,我一个人站在北地里瞅山脚下的小村;多少年了,那根根羸弱细小的炊烟,经不住一丝过路的野风,毫不费力就给吹乱了,也散尽了。小村的年轻人都已北上南下,只留下那些老弱病残,在小村里各自守着自家温暖的炉灶。小村的十二月,任凭谁家的炊烟也硬实不起来,都只简单地飘忽在自家的灶房上。

我是一个从村庄走失多年的人,可是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没有远走他乡,依然被记忆埋在那一方冬小麦的青葱里;尤其是在十二月的冷脚里,我和被埋在北地里的伙伴们,一起驱赶着这三百亩冬小麦的忧郁和寒冷。

我走进北地三百亩冬小麦,仿佛走进了温暖的眼睛里;脚步轻轻踩在柔软的绿意上,我能够感觉出冬小麦的温暖的内心。这是我多么熟悉的声音,绿色的麦叶摸索着的不是我的皮肤,而是我多年不识麦地的心灵。我记得小时候,在麦地里把羊群撵上一遍,一群羊用舌头就会卷走一些枯黄的麦叶;大人说,这些在一个冬天匍匐的麦叶,尽管还缀满绿色,但是要枯萎了;如果这些将要枯萎的叶子,在即将到来的春天之前让羊吃掉,来年春的小麦在春雨的浇润下,长势就会格外喜人。

但是,一定要赶着羊走,速度把持好,即让羊吃了麦苗上的老叶子,且不让羊把整棵麦苗啃掉;这是一个两全齐其美的法子。我那时候赶着羊群,挥着羊鞭子,一路赶过去,几个来回之后,羊也吃饱了,有一些在暖冬疯长的麦苗就会被羊啃掉,矮了下来;如此这般,霜寒来临的时候,冬小麦已经贴紧地面,紧贴大地的温暖,就不会冻死;否者,那些冬小麦的上半截叶子,往往会被冻得枯黄,不久的春天,整个麦苗就会枯萎的。

那时候几十只羊被赶着走进麦地里,几十个羊嘴挑选着最茂盛的麦叶,近百只羊蹄子像钉耙一样翻腾着麦地;声势浩大的羊群像白云一样漂浮在青葱的麦地上,我仿佛听到麦子在白云之上的嬉笑声;我仿佛是挥舞着白云,徜徉在明年收获的喜庆里。当白云飘过之后,三百亩小麦又恢复了静默,它们在搂抱着温暖的土壤;它们的整个身心都埋在了土壤里。

三百亩冬小麦,即将走出十二月的灰暗和荒野的疲惫;它们在阡陌中横亘每一家一户的梦境里。而我走在小村的梦境之外,看见春夏秋冬都躬耕了脊背,父老乡亲也躬耕了脊背。我的父亲,是一个以种地为生的好手;每一季庄稼,他都会把生地翻成肥沃的熟地;而我,在那些年里,跟在他的身后,竟然学会了犁地耙地;这在很多年以后,给那些没有见过用牛犁地耙地的年轻人,讲起这事情来,仿佛就像讲故事一样,令他们难以相信。这在我的记忆中,多少也让我的童年熠熠生辉起来了。

而在我的梦境,北地三百亩的麦地里,住着村庄以外的人。而往往在那些荒芜的十二月,我会看到各种各样的鸟雀,从那麦地里的荒坟上,飞出来,飞到翠绿的麦地上,也徘徊在天空里;但它们最终会飞到树上的鸟窝里。我知道它们是村庄的祖先,而今它们早已化作尘土,继续守护着他们曾经为之辛劳,但也给他们幸福快乐的翠绿的希望。它们曾经住在村子里,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每天扛着铁锹,在村子和村子以外的天地里转悠;不过它们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都出外打工,它们都是不出去的,它们不到山的外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仿佛听到它们在小村里轻轻走动的脚步和织布声声的节奏里。

它们在翠绿的小麦地里,蹦蹦跳跳,时而抬起头来,看见远处的村庄;它们有一些悲哀了,它们骨骨碌碌转悠的眼睛,看见了小村里的炊烟,袅袅而起;它们再也进不到有着炊烟的村庄了,它们再也见不到他们的亲人;倘若它们真的飞进了村庄,它们也找不到它们的子孙后代。这个村子里住着的人,已经不是它们的子孙后代;不过它们依然盘旋在村子的周围,它们看到村北头那个石碾子;它们能够想得起来,几百年乃至几千年来,这石碾子依然栩栩如生地展现在它们的眼前;只是这石碾子已经被搁置起来,它不再承担磨出雪白面粉的使命。这时候,它们会伤心起来,它们听到村子前面那一条哗哗的水流,它们知道,是那水流声带走了它们;而如今,这哗哗的水流声,正在带走幸福生活在这个小村的人们。

小村的人们,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并不知道生活在小村周围的鸟雀,就是他们的先人。小村的人只有在白天,在下地干活的时候,偶尔从被消蚀的坟茔周围,或者从正在犁着耙着的地里,拾到一根或者几根沾满泥土的骨头;小村的人会把它们捡起来,堆在一块,或再次埋掉,或扔在地边的埂子上;他们已经不在意这是否是他们先人的骨骼了,或者在意,就把那些骨骼拎在手里,使劲地瞧瞧,当然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那些被扔在地头的骨骼,经雨水冲洗就更加白雪皑皑;倘若是在夜里,那些骨骼在小村人的眼里,是会走动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跟在父亲后面下地干活。也许是在春耕,我看见我的父亲,正背着犁子,赶着牛群,从村庄里出来;这时候我每天都跟在父亲的身后,要么给他赶牛,要么在我家的地里,往外捡石头。我父亲总是发着牢骚,说这地里的石头年年都捡,捡了几十年了,还是没有捡完;他嘟囔着赶着牛犁地了,我假装着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自顾在地理踅摸着。我在地里踅摸的时候,我很可能会捡到一根或两根我们先人的骨头。

那时候我很小,并不害怕大人眼中的鬼魂;我总是捡起先人们的骨头来,用小石头当当地敲上几下,并在日光下,看那从透明的骨头里渗透出来的金黄的阳光。有时候我会想,这些骨头是谁的呢?当然我也不会想出个所以然;不过有时候我想,这些骨头是我的吗?我就用手捏捏自己的某一根骨头,而我往往会捏一捏自己的肋骨,发觉一种温暖会迅速传遍我身心的每一个角落。

我知道这是我们某一位先人的骨头,就把他们重新埋进地头。不过很多年后,有一些已经石化的骨头还会从地里冒出来;不是它们自己走出来,而是我们生活的年岁太短,百年后的后人们,会继续把它们拎在手里仔细地查看和辨认。我知道,在很多年以后,我们的骨头也许会如此暴露在这个空空的世界。但是,我们化作鸟雀以后,这些骨头就无所作为了。但是,它们会在活着的人的眼睛里,迅速地逃逸,带着磷火,从北地里向着四面八方逃逸;不过这只是一种错觉或幻觉,等小村里有一两个颇有些知识的人,搞清楚这是磷火的时候,也就没有谁畏惧那些走动的鬼火了。

我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磷火故事的人,所以我对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先人们,从来没有指责过。而此刻,在我的梦境,它们正从三百亩冬小麦地里,带着大地巨大的温暖,飞进十二月的枝桠孤陋的大树上。它们一只一只地飞进来,迅速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或许它们不曾生活在一起,不过它们化作鸟雀以后,却都在一个天空下了;现在,它们在寒冷的空旷里,把心都拢在了一起;也将在寂寞的夜幕里,把不同朝代的心音,都讲给那些正在熟睡的小村人。在我的梦境,我父亲也在它们之中,这一只雀儿就是他,我仿佛看见他,正和那一只唐朝或者宋朝的雀儿,窃窃私语。

我知道北地发生过的和正在发生着的喜剧故事,三百亩冬小麦是小村人的所有存在之物,而对于我来说,只是我梦境的一个巨大的隐喻,是我对父亲怀念的一个模糊的象征。

三百亩匍匐的冬小麦默默地生长着,大约一搾那么高;三百亩青葱顶着夜晚逼冷的月光,依偎在大地厚实的怀里;三百亩冷艳的霜芽子悄悄洒下来,遮拦了冬小麦的心事;三百亩浓密的根系走进心里,一个村庄都是温暖的。北地有三百亩,抬走了村庄的所有人的梦,不舍昼夜;而那潺潺的河水流逝了我的父亲,但我相信,他依然在那三百亩的梦里,和全村的人紧密地走在一起。

450000河南郑州市丰产路81号附1号思达数码大厦C座803室 喻艳和

现任《选文选刊》上半月责任编辑,《语文周刊》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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