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

亲 情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想起了几年前被打动的一句歌词。到不了的地方是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连自己也有些吃惊，很多浩大的画面一涌而过，最终想要落笔的，竟然是亲情。

不久前，爷爷驾鹤西去，惊觉发现，爷爷卧病在床已近10年了，愈感自己的不是。

小时候，邻居家有一位总喜欢和我讲一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老人。平心而论，那是顽劣的自己并不真的喜欢听他讲那些老儒的随笔，因为自己是不懂的。不过是贪恋他家的瓜子和糖果，被哄去听已个老人寂寞的低语。现在想来后悔不迭，倘若那时能够多用心一点，便不至于现在做什么都要先去翻书才能不至于闹出笑话。可我却清晰的记得曾有一次，他为我解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时，忽地停了下来，默默看着窗外一株梧桐。“家父已经过世数十年了，”那个老头子说，“我年幼家贫无财，父亲为我手植梧桐，夏天在树荫下读书，父亲为我打扇驱赶蚊蝇。父亲说，此树快长快长，我儿快长快长。这树亭亭如盖的时候，我儿也一定出相入将，车上翠葆霓旌。”他用手按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许多年后我重翻《韩诗外传》。那一段如是说，\"孔子行，

闻哭声甚悲。孔子曰:驱驱前有贤者。至，则皋鱼也，被褐拥镰，哭于道傍。孔子辟车与言曰：子非有丧，何哭之悲也？皋鱼曰：吾失之三矣，少而学，游诸侯，以后吾亲，失之一也。高尚吾志，闲吾事君，失之二也。与友厚而少绝之，失之三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得见者，亲也。吾请从此辞矣。立槁而死。孔子曰：弟子诫之，足以识矣。于是门人辞归而养亲者十有三人。 \"

原来是这个意思„„记忆中父亲的眼睛里带着坚毅和关爱。默默地放松身体，躺在松软的床上，觉得鼻腔里有一股难忍的酸涩。本以为自己对父亲的思念已经慢慢淡去了，可是当他发现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未真正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时，却没有一个人能站在他面前听他说，“我懂得了”。很久以前的记忆碎片在他心里闪了一下，那是一个下午阳光中的院子，孩子努力地把球抛出去，父亲跑出去捡回来给他，孩子又抛出去，父亲又去捡回来„„抛了，捡回来„„抛了，捡回来„„孩子回头笑了。

当自己长大了，他便已经老去。那么，为什么还总是恨不得明天孩子们就“嗖”地一下长大，即使他们会“嗖”地一下老去。忽的想起了一首古风的短歌。凤兮凤兮归故乡，归故乡兮路漫长。路漫长兮九万里。十年返兮家茫茫。终究会长大，然后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再如初。这便是时光，他们

用了半生的时间来爱你，你却无法用同等的时间来回报。甚至当你明白他们的爱时，他们已经永远不会知道。还顾望旧乡，除了漫浩浩的长路，不会再有人在身后凝望。

记得听人说过一句俗语——傻外婆带外孙，空等。小时候有很多时光都是在外婆家里度过的，然后长大一点的时候就会想，等我长大了，有钱了，想给外婆买很多她现在很想要但是买不了的东西，想让外婆每天不在那么忙。可是，外婆有一天说，等你长大了，毕业了，工作了，站稳了，不知道我还在不在啊。

当有一天可以兑现自己的愿望的时候，你许下诺言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并非你不想实现，只是时间无情，你永远没有机会。一代一代，谁都无法逃脱。

时间本就是一个冷漠的尺度。物理学家们把时间当作世界的一个维度来处理，可是没有人见过时间这个维度如空间一样延展。辛卯年谷雨，一个普通的人用自己发昏的双眼验证到时间维度的存在。

2011.4.20